2002年的一天,孙萍随全国青联代表团前往台湾进行文化交流,途中在深圳逗留。她没想到,在这里,从此她会和一桩冤案及一对兄弟的命运紧紧相连。
这一天,身陷冤案、投诉无门的牛氏兄弟的妹妹牛宏心情像铅一样沉重,为兄长的事,她已辞掉了河南开封的教师工作,全身心地奔波,但事情没有什么进展,她都有些绝望了。“一定要坚持下去”,她对自己说。这时候,她注意到对面马路上一家酒店门口悬挂着一条横幅:“欢迎全国青联代表团下榻我酒店。”
在牛宏的印象中,全国青联是一个敢于仗义执言的群体。“管不了这么多了,任何一根‘稻草’都要抓住。”她径直闯入了酒店大堂。此时,碰巧青联代表正在集合准备出发,她找到一位代表,递上材料,开始向她哭诉牛氏兄弟案件的种种不平。她讲得很激动,眼前的这位代表一直没有打断她,耐心地听她说完。
后来,她知道这位代表的名字叫孙萍。
“当时第一次接触这件事,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来做,不知他们是不是真的被冤枉了,只觉得看着我们的目光透着真诚,充满了期待、信任,这种眼光迫使我不得不去关注这件事情。”三年之后,孙萍这么回忆当时的感觉。
回到北京之后,孙萍立即拜访、请教司法界的一些权威人士,包括当时北大知识产权学院院长曲三强教授。经过大量的咨询和调查,专家认为,这是一桩伪证陷害案,有关方面用了若干个伪证把牛氏兄弟关进了监狱。
牛氏兄弟一案案情说起来相当曲折:2001年,广东国晖集团公司员工牛跃进、牛跃伟先后被国晖公司举报职务侵占和挪用资金,两人随即被司法机关采取强制措施。此后近3年的诉讼过程中,牛氏兄弟被指控的罪名一再发生变化,在深圳富田区法院以虚报注册资本作出有罪判决并对职务侵占、挪用资金的指控建议撤诉后,案件被转移到同一级的深圳罗湖区法院重新审理,牛氏兄弟在刑满释放当天又重新入狱。身患多种疾病的牛跃伟生命垂危,多次在开庭中昏倒,插着氧气管、打着点滴在医院出庭受审,家人要求取保候审而不可得。案件于2004年4月28日在罗湖区法院一审判决,牛跃进、牛跃伟分别以挪用资金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和两年零十个月。
整个案件的审理过程中出现了一事两诉、证据伪造、超期羁押等多处不合理之处。“这是一件非常恶劣的案件,我觉得我有责任替老百姓呼吁一下。”孙萍暗下决心。
之后的3年时间,她找专家、请律师、咨询相关部门,辗转于北京、深圳之间,为牛氏兄弟奔走。2004年年初,她还特邀请北大、人大、政法大学、党校的6位权威法律专家开了法律论证会。会上,法律专家再一次认定这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伪证陷害案。该案的审理程序存在严重问题,既存在管辖权争议且有一事两议之嫌。
专家的意见让孙萍心里更踏实了,也更有信心了。然而,事情远没她想象的那么简单。虽然多方奔走,但案子经常长时间没有消息,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泥潭,好不容易盼来一点消息,之后又是漫长的等待。她第一次体会到了煎熬的滋味,这种滋味有时令人发疯。她没想到这件事情有这么难。
“这样坚持能有结果吗?”有几次,她都有点动摇了。不过这种念头转瞬即逝。“要坚持,我如果不再坚持,他们就更没希望了,我必须让周围人看到我是有信心的。”
在2003年成为政协委员之后的连续三年,她都就此事提出提案。
2005年“两会”期间,她提交了“防止公安机关利用职权介入民事经济纠纷”的提案,所附案例为牛氏兄弟案。这份案情介绍与提案一起,随后被转至中纪委、公安部、最高人民法院及最高人民检察院。最高检、最高法及公安部参与的联合调查组专程南下深圳,详细调查案情。现任深圳市委书记、深圳市原市长李鸿忠对案件也专门给予批示……
2005年4月1日,深圳罗湖区法院法官郑重宣布牛跃伟、牛跃进兄弟无罪,并当庭释放。
2005年4月6日,孙萍随全国青联代表团去日本出访回到北京。正在宾馆卸行李的时候,她听到背后有人叫她,回头一看,是牛氏兄弟的妹妹牛宏。牛宏神秘地说:“孙委员你回头看看。”孙萍回头一看,牛氏兄弟正在马路边等着她呢。
“我傻了,足有一分钟。”孙萍一下子紧紧抱住了患有心脏病的牛跃伟。经过一场艰难诉讼,他们已成了患难兄妹,生死之交。那一天,孙萍哭得特别痛快。在场的青联代表团的人都特别感动,他们专门为此组织了一个隆重的庆祝会,所有在场的人都过来敬酒,拥抱,好多人都流下眼泪。那一刻,孙萍真正体会到作为一个政协委员的幸福,作为一个好人的幸福。